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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去鎮上得多久？”

“走過去的話得差不多半個時辰。”

半個時辰就是一個小時，這一來一回就是兩個小時，而且這會都申時了。

“等明日吧。”

“也行。”

“那你待會回去記得弄些菜葉子給山豬吃。”儲許氏從廚房出來，聽到這話吩咐道。

儲敘又問：“石螺有人要嗎？”

“有倒是有，但價格不高，最貴的時候也才五文錢一斤，這會的話，估計就三文左右。”

能賣一分是一分，他現在急錢用：“嬸，你一會裝點出來炒了吃，剩下的我拿去賣掉。”

儲源說道：“石螺有什麽好吃的，都拿去賣了。”

儲敘明白儲源是故意這麽說，就是不想他浪費：“差也不差這點。”

兩夫夫對視一眼，都明白雙方眼中的含義。

以往，儲源顧念叔侄情分，補貼‘儲敘’的時候不少，也沒少被家裏人抱怨，心裏也多多少少會覺得自己這侄子爛泥扶不上墻，有時也氣憤，但今時今日，摔過一次的儲敘，有什麽好東西都念著他一份，這感覺自然是不同。

哪位長輩不想被後輩孝順？

儲源也是一樣的想法，只不過這會明白儲敘困難，想他早點把日子過好，這才拒絕。

一斤石螺也許賣不到幾個錢，但再少都是侄子的心意。

儲源心裏熨帖：“你呀，只要和小行和和美美的，叔就滿足了。”

儲敘摸了摸鼻子。

他也想和殷行恩愛，可殷行心裏還長著刺，也不知得等到何年何月才拔除幹凈。

就連他有個發小，自己都是從別人口中才得知。

殷行的確是在鐘臨家。

鐘臨一年前與陳慶成親，在五個月前懷上了他們的第一個孩子。

陳慶兄弟姐妹眾多，求娶鐘臨後就征得父母同意搬到老房子這邊住，夫夫兩感情和睦，是村裏有名的恩愛夫夫。

殷行父母離世後就沒什麽親近的人，左右也只有這一位發小。

既然是發小，就避免不了分享一些殷行不可與他人言的秘密。

殷行是吃了午飯後才去的鐘臨家。

他們的夫家同處村南，只不過一個在上一個在下。

鐘臨懷孕之後，家裏開支增大，陳慶就去鎮上找些短工做，白日大都不在家。

殷行知道他懷孕多有不便，平時有空也會過來，看看有沒有什麽幫得上的。

鐘臨挺著個五月大的孕肚確實麻煩，好在哥兒的體質比女子要強一些，許多事上倒不用小心翼翼。

殷行過來那會，鐘臨也在挑豆子，他一個人在家，又懷著孕，做起事來自然沒有殷行快。

鐘臨現在的家是老房子收拾出來的，並不比儲敘家寬敞，院子也小得多，自然不像儲敘或者儲源家，可以搭棚或者種樹。

平時連幹活都是在廊下。

殷行進來，見廊下支著架子放著竹篩擺著凳子，便問：“豆子還沒挑完？”

“快了，就剩半筐。”鐘臨與殷行差不多高，但因著懷孕的關系，近來消瘦不少，背影便顯得十分纖細，五官也凸顯，與殷行的清麗俊秀不同，鐘臨算得上漂亮：“你這會過來，是儲敘不在家？”

“嗯，進山去了。”殷行與他一塊走到廊下。

鐘臨坐回原位，又開始挑豆子：“他以前不會做這些事吧？”

殷行搖了搖頭，就他與‘儲敘’那三個月的朝夕相對來看，儲敘的確不會上山找錢。

“你上次說的，會不會是真的？”他指的是儲敘換了個人的事，殷行乍然聽見這麽驚悚的事，唯一能分享的就是鐘臨。

殷行幫他一塊挑：“我不信，如果真的能借屍還魂，那這世上這麽多死了的人，他們又在哪？”

鐘臨自己也是不信的，子不語怪力亂神，他們忌憚舉頭三尺有神明，可也不會信了這些邪魔外道。

“那如果他一直失憶…”

話還沒說完就被殷行打斷：“你要我拿一輩子去賭這個可能？”他搖頭，擺明的告訴鐘臨他做不到。

鐘臨默了默，他希望自己的好朋友能幸福，可天意捉弄，殷行所嫁非人，他同為哥兒，自然清楚和離的哥兒有多難，殷行現在是不上不下，做什麽決定都難：“那你還是要走？”

殷行無聲點頭。

要走這個決定是在儲敘失憶之後做下的，他早先便對‘儲敘’提過和離，被拒絕不說，還惹來辱罵，之後又請求儲源做主，依舊是拒絕，他不相信此儲敘非彼儲敘，他只知道，一旦儲敘恢覆記憶，他將面對的是什麽日子。

所以在儲敘醒來後，殷行就一直在計劃。

雖然他也曾動搖過，只因現在的儲敘實在是太讓人捉摸不清。

“儲敘把他家六畝田的地契放在我這，我不貪他的，走之前會給他留下，只是我現在身無分文，得想法子弄些錢，我打算過兩日去趟鎮上蔡老板那，問問他有沒有單子。”蔡老板是鎮上布莊的掌櫃，布莊平時會有手工外發，有時候是縫制衣服，有時候是手帕荷包，哥兒小姐想要掙錢，大都是做這些手工活。

如果運氣好，遇上工價高的，攢幾次就夠他跑路的錢。

只要離開天河村，以他的踏實能幹，不怕把自己餓死。

“同為哥兒，我自然不想你背井離鄉，天河村再不好，都是你的根，在這我還能看顧到你，可身為你的好朋友，我也不忍你受苦…”鐘臨說著，卻是紅了眼眶。

殷行卻是笑著安慰他：“真要走也不會是現在，怎麽也得存個一兩銀子。”離開天河村後，他需要找地方安定下來，吃住都要錢，一兩銀子是最少的了。

況且他這些農家子，要掙個一兩並不容易。

鐘臨也知道艱難，平常人家，有個幾兩銀子存款就算富裕了。

他抹了抹濕潤的眼角：“你要走之前跟我說一聲。”打算等到時候自己給殷行添一點。

殷行不知他想法，笑著點點頭：“這是自然。”

他也不知道儲敘什麽時候回來，反正也不想這麽快回那個家，就在鐘臨那，一邊幫他挑豆子，一邊聊天。

儲敘在儲源家坐了大概半個時辰，才收拾東西回去。

留了兩斤左右的石螺給儲源夫婦嘗鮮，剩下的都打包帶走。

回到家，院門雖然關著，但是解了鎖。

儲敘嘗試推了下，門就被推開了。

他進了院子，放下東西喊了聲：“阿行？”

過了會，殷行才從房裏出來：“怎麽？”

儲敘把放在背簍裏的百合花拿出來：“給你。”

看到花，殷行想起他前兩天的話，默了會，才走過去接過來。

儲敘看到背簍裏的芭蕉葉包才想起來還有木耳，居然忘記留一包給儲源了。

他給拿出來放在地上，問還站著的殷行：“這木耳我們是自己留著還是賣掉？”

殷行冷淡道：“隨你。”

儲敘擡頭看了他一眼，說：“那就先拿去賣了換點錢。”

對此殷行沒有異議。

木耳分濕賣和幹賣，用芭蕉葉裹著還能保鮮，儲敘就不打算倒出來，反正明日一早就得賣掉，也沒必要再過道手續。

他又把背簍裏的雉雞、兔子和小山豬掏出來，解了束縛，讓它們自由。

看到這些，殷行的眼神動了動。

儲敘問：“家裏有菜葉嗎？”

殷行搖了下頭：“沒有，一會我去摘點。”

儲敘嗯了聲。

他又去找木盆裝水養石螺。

殷行見他自顧自忙碌，這才去把房間裏已經有些蔫了的鵝黃色小花取掉，倒了水又裝了新鮮的水養百合。

他把百合花放在桌子上，看著潔白的花朵，殷行低下頭，靠近去，狠狠吸了口花香。

百合花讓他沈重的心情大好，他擡起手，用細長的指尖碰了碰花朵，花蕊隨著他的動作顫了顫。

不得不說，就算是一對正常的夫妻，都沒有幾個像儲敘這樣，出門在外，回來時會給妻子帶一束花。

這種行為，殷行不知道怎麽形容，但他覺得是有些浪漫的。

若是剛成親時，儲敘便是這樣的一個人，那他…

殷行吐了口氣，收拾好心情走出房間。

恢覆自由的小山豬一個勁的在叫喚，殷行看見儲敘就是在一旁看著，一點都不搭理。

他去廚房拿了菜籃子出來對儲敘說：“我去摘菜。”

儲敘點點頭。

等關門聲響起，儲敘才擡頭看了眼殷行離開的方向。

他是在思考自家的財產。

真要算起來的話，他也不算一無所有，畢竟他還有五個可以孵出小雞的雞蛋，又還有三只小雞崽，這些都是資本，那他把小山豬，野兔和雉雞賣掉，就能有一筆收入，暫時能挺一會，至於到時候是去做生意還是找事幹，都等明天去鎮上回來再做打算。

錢財是慢慢積累的，儲敘也沒有什麽一夜暴富的法子，他充其量就是個有點拳腳功夫的普通人，並沒有比別人好到哪去。

慢慢來吧，儲敘想。

只要腳踏實地，日子總能越過越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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